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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【Overwatch|短篇】 Setback 【島田兄弟】


  你、是、誰?

  直布羅陀的夕陽斜射而下,他背著過長的影子,一如過去他所背負的種種。沙塵揚起,眼底壯觀巍峨的機具、巨岩……卻讓他想起了櫻花(或說懷念起了櫻花)。即便在面前延伸的是比火還烈酒還濃的憂愁,他也告訴自己,一旦沒有光,就不會有光的反面。

  在逾千個日子裡,他未曾求取過救贖。

  乾燥的微風吹動著男人的髮帶。半藏時至今日,還是無法相信自己會在捍衛者的基地(不過他沒有說過要正式加入),居高臨下的坐在一疊罩著防塵布的金屬材料上。

  在將酒壺湊近唇邊的同時,聽著底下D.VA正和萊因哈特一同保養著金屬護甲、托比昂又是如何抱怨他的老朋友多麼「大錯特錯!」。

  「路西歐!來跟我賽跑!」代號閃光的少女晃過他面前,緊追在後的男子聽著音樂在牆上滑行……

  他本來以為出了室外能夠清幽些,不過仔細想想,只要有這幫人在的地方,安寧或許就是種過分的奢侈……雖然無意融入,不過半藏並不特別排斥看著名為路西歐的青年從牆上摔下來、或是不知從哪而來的炸彈將托比昂的炮塔炸成零件……

  嘴角掛著一抹輕笑,當他看見名為禪亞塔的智械協同著那人(如果他還能被稱之為人類),一同自正門出現時,男人愣了征,爾後一個旋身,翻至金屬材料的掩體後方。

  自己到底在逃避些什麼?這些日子以來,他一直避著那個半智械半人類的存在。

  你到底是誰?

  他年幼時曾從母親口中聽過一個故事——在百鬼夜行中,有種名為『無面』的妖怪,會化為你所想見、你所珍視者的模樣,就好似一個不容婉拒的邀請,最終在美好的幻覺中將人吞蝕殆盡。

  雖然半藏明白那也不過是嚇唬孩子用的妖怪故事。但那張讀不出情緒金屬的面罩下、寥無高低起伏的語句中,確實還是讓人感到不安。

  即便他確實是源氏,但也不會是他認識的那個。

  如果只是如此湊巧,同樣姓名的人,如果只是宇宙中一個偶然的巧合,又讓他們擁有著神似的外貌⋯⋯那麼一切都會簡單得多—--

  他殺了他,而他仍在贖罪的路上。

  當半藏小心翼翼地自金屬掩體後探出頭,將目光投射回基地前廣場時,已經剩下禪亞塔等人正圍著一圈摔下牆的路西歐,他隱約能聽到去找慈悲醫生來的發言……不過,源氏呢?

  「嘿、半藏甜心,晚點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哪……」

  「滾開,麥卡利。」

  他回首時差點嚇得連龍魂都飛走,當人在全神貫注時最容易受到驚嚇(或許自己活脫脫像隻被嚇到炸毛的大貓)。縱使Overwatch裡確實有各式各樣的成員,但就數這充滿西部狂野風格的男人最令他頭疼。

  「別這樣嘛,」他擠眉弄眼的同時吐了口雪茄的煙圈:「雖然欲距還迎也是你可愛的地方。」麥卡利攤開雙手,作勢擁抱的熱情模樣背後是他百折不撓的堅定意志(關於要跟半藏約會這點)。

  「麥卡利先生。」

  一道平板制式的話音突入,夾雜著東洋的風。

  「請不要騷擾我哥哥。」

  他看見耀眼的天使自那人身後飛過,可真正攫取他眼神的,是那明亮翠綠後的目光。

  當麥卡利悻悻然的聳肩離去後,半藏或許還是頭一次這麼希冀對方能夠繼續死纏爛打,或手滑丟顆閃光彈出來也好,至少給他些逃跑或緩衝的空間。

  但他沒有自信能跑過這名為源氏的生化人,更沒有自信可以避著他一輩子。

  「哥哥,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?」源氏偏了偏腦袋,黑色的髮帶隨著直布羅陀的風飄揚。

  「我……」半藏征望著那金屬的面罩,對方到底問了些什麼?住得習慣與否吃過飯了沒?

  我讀不出你的表情!我聽不出你的思想!半藏在恍然間幾乎要扯著對方大嚷……可是他沒有。因為他連最細微,但卻也是最樞機的環節都還沒有把握。

  「我很好,源氏。」他幾乎要在句末加上稱謂。

  「那我先走囉,哥哥?」其實還沒有這麼糟,他還是能聽出點情緒的,即便那幾乎要被機械音所埋沒。

  「不、你……」他喚住了對方離去的背影:「源氏。」他有一瞬間以為那人又會化為煙塵、化為鴻毛。

  「願不願意……陪我喝一杯?」

  半藏時至今日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提出那個邀請,許是武士勇於劃開逆境的傲骨,又許是島田家的龍魂轟隆低鳴——有個念頭告訴他,逃避永遠都不可能是解決問題的良藥。


※

  當晚,月明星稀。
  他倚在露台的扶手上,夜裡的風微涼,拂過臉側的髮絲令使人感到瘙癢……你是否也會感受到這些?半藏心想,曾追在自己身後,那個告訴兄長今年的櫻花有多麼漂亮的少年,而今是否還能感受到美?還會愛嗎?又或是連同那些壞去的部分一同被埋葬。

  『我的靈魂是完整的。』那人曾對自己說過。

  但半臟並不相信。許是一種病態的自私,假定那名為源氏的生化人真為自己的至親、血肉,兄弟。以完整的模樣回來,他或他所經歷的一切,是不是就都少去了意義?

  峰迴路轉,一切的問題都還沒有答案。他聽見來者的腳步聲。

  「你喝點什麼,清酒?」

  他只是看著月亮,用成穩內斂的姿態面對那人,帶了幾分兄長的威嚴。

  「哥哥,我很高興你願意找我來。」

  源氏望著男人的背影半晌,接著便盤腿據於坐墊上,螢火磷磷的鮮綠光輝在夜裡更加清亮,即便面罩遮去容顏,卻還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愉快氛圍。

  「喏、還要你哥替你倒酒嗎?」他也感受到了,該死的能夠感受到。

  有些東西只存在於流長的血脈中,他試圖用輕鬆的姿態面對,但每當自己無可避免的與源氏接觸到時,他就是知道,這個人、這個機械……毫無疑問地,是自己的兄弟。

  會失落、會痛苦,也依然會因為一些細微的小事情而開心。

  就像以前一樣。

  半藏跪坐在矮桌旁,望著對面的男人將酒盞斟滿,抬手置於他面前。想著、那人的動作熟練自然的像是演化千年,亦或是歷經千錘百鍊後精湛的成果。將半分鐘前的結論推翻,有一部份的他又在試圖說服自己,這只是台機械,完美模仿他兄弟的機械,完美的令他目眩神迷。

  是或非?正確或錯誤?他反覆尋思、反覆的糾結。直到個顯而易見的疑問將他拉回:

  「嗯?怎麼,不替自己倒點?」

  半藏將酒盞就口,爾後舉杯的指掌虛懸於半空,等著有人向他碰杯。

  「不,我戒掉了。」

  他認識的是以前的他。

  這個人依然是他,但又不是他。

  半藏一雙琥珀似通透的眼微瞠,或許,這似是而非的結論就是最接近的答案,可他不能接受、依然有些什麼懸著,一如沒人碰上的酒盞。
  無以名狀的情緒升起,最後被名為躁動的怒意焚毀。低韻的微火一直將他悶著,在衝脫桎梏後便狂烈的破壞一切。

  『鏘啷——』

  他將酒盞拍在桌上,脆弱的陶瓷製品裂成了碎片(還真像他們之間的關係)。清酒沿著矮桌浸溼草蓆,尖銳的稜角刺痛他掌心。
  半藏的雙手微顫,當他將視線轉向對坐的那人時,卻因那張冰冷的金屬面具而感到無力,即便只有轉瞬間也讓人絕望。溫熱的血液倒是提醒了自己還活著,那你呢?你到底是來自過去的幽靈,還是如今的解脫。

  「就連我這麼做……也還是看不出你的表情。」

  糟透了。自己可是島田家的長男,曾一肩扛起偌大版圖的男人,竟卻在最細微的地方倒下。

  「哥哥……」

  別那樣叫我,永遠不要!他躍至嘴邊的怒吼卻因為對方的行動而歇下。好似崩斷的琴弦戛然而止……『龍神哪。』他闔上了雙眼,『你為何感到憂傷呢?』亙古的寓言依稀在他腦裡迴盪。

  「為了你,我已經變成完整的人回來了。」

  源氏舉步越過那張形同虛有的矮桌和碎片,手心輕放上嗔怒男人的肩,或許覺得遠遠不及,於是給了對方一個紮實的擁抱,摟入懷中,仿佛要令彼人連同靈魂一併溶化,溶入他的經歷和他的重生。

  「所以,請不要再懲罰自己。」

  原來你還是溫暖的。半藏帶傷的掌心隱隱發麻,但卻無暇顧及那微不足道的疼痛,此刻他英才大略的腦裡如江水茫茫,卻又因那渴盼的抱擁而淪陷。

  「如果你不再認識現在的我,那麼,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。」

  名為源氏的那人繼續說著。聲音很平靜,雙臂的力度介於一種迫切卻不失溫柔的姿態。

  「從頭開始嗎?」

  他想,自己或許沒有什麼好拒絕的理由。


_Fin.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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