僅此,獻給好夥伴佐佐的生日賀文。
Gravity (地心引力)
他從不相信那男人說的愛。
無意間脫口而出的也好、深情浪漫吟詠的也罷、甚至是在高潮時粗重喘息的皆相同。他始終明白,那不過是對方的生存模式。正如曠原中的那群野犬,他們孤身而行,卻總能知悉何時該繁衍。
之於那男人而言,或許這更接近於一種本能。儘管他不曉得是所有法國男人都和他一個樣、抑或是只有極少數人是那副德性?(他將〝法國人〞視為人類分支下的亞種)
愛是很有份量的。在他的設想之中,愛不是掛在嘴邊就能成立的。
縱使他經歷過能被稱之為愛的情感,充其量也只有之於父母親的,那種,能毫不猶豫傾注的愛。與情與性與愛一個人,又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。
Sniper失神望著置物櫃門後的鏡子,直到Medic不慎用醫療槍頂了下他,強悍的澳洲獵者才找回雙眼的焦距。
可惜愛不能填飽肚子、愛不能抵禦寒冷。無論那是再有份量的情感,Sniper也不認為自己有心切求取的必要。他將狙擊槍調整至最佳狀態,畢竟能確實緊握的,才是自己目光著眼的所在。
拇指滑過顴骨上的淺淺紅痕,沒有不會好的傷,但受了傷總會留下疤。在衝出閘門前,他沒有餘力去思考這之間的合理性。只是又不經意想起將愛情做為武器和手段的男人。
真令人反感。伴隨著管理員的慵懶聲調,他在子彈、火光、爆炸和混亂的夾縫間看見那男人。總是從容不迫的神態使他心浮氣躁。下地獄吧,狙擊槍的準星飄移,紅色的死亡標記卻始終隨侍。
當Sniper準備扣下版機的前一刻,狙擊鏡前的男人卻停下腳步,自適地像在某座美麗公園中散步。優雅轉身,他向著狙擊槍那頭淺笑:
『我愛你。』
僅是以唇形勾勒出的宣言,卻讓狙擊手的心跳漏跳了一拍。Sniper還沒看清男人臉上表情,就在一陣慌亂中扣下板機。看吧,心臟,並不會動搖到他銳利精準的眼瞳。
哈、吃子彈吧。你的武器已經對我起不了作用了!該死、陰險的黃鼠狼!
他以高昂鼓舞的情緒掩埋,掩埋心臟背叛他的事實。自己不過是稍微嚇了一跳!在輕鬆解決第二、第三……不計其數的敵人時,他不斷這般告訴自己。
「你有看見嗎?」
冷不防,低沉的男聲就緊貼在他耳畔。過去的幽靈來復仇了,Sniper抽出彎刀,卻因身處低勢而難以成功和對方角力。在一聲悶哼和纏鬥後,他被男人按在窗框上,猛力掙扎,卻只換來那造作的嗓音接續說道:
「我剛才說了我愛你啊。」甩了兩回蝴蝶刀,他的視線在狙擊手身上四處遊走。
「閉嘴!誰會相信你這背刺騙子!」他幾近嘶吼的高嚷,掙開對方破綻百出的壓制,並且再次執起冰冷的彎刀揮砍。
「看不見的東西,本來就很難讓人相信吧。」他有些吃力地避開,昂貴西服的一角被劃了道裂口。狼狽擋下攻擊的蝴蝶刀彷彿正在哀鳴著。
「廢話!」他將銀白的刀刃向下使力:「所以你現在也可以消失了,黃鼠狼!」
「但你卻相信空氣,」男人一個掃腿,害得狙擊手再次跌回低矮的窗框上,在險些摔下約莫五層高的樓台前,覆著漆黑手套的手拉住了他,同時不忘補充:「雖然我的愛也不同於空氣。」
「放開我!」眼前高度和身體下滑的幅度讓他趕忙改口:「不……快拉我上去。」通常他不會有求於人。但當生命受到威脅時,人類的本能就是生存。
「那你得先相信我的愛。」這是很合理的交換條件?
「想都別想,該死的……」要自己相信?要自己妥協?那還不如從這致死的高度摔落,他都還比較心甘情願。露出難看表情的Sniper呲牙裂嘴擠出的字句,卻在最後關頭被對方打斷:
「那你相信地心引力嗎?」
他灰藍的眼裡不再留存著光。彷彿美麗的公園下起了雨。男人丟下了蝴蝶刀,與此同時放開緊抓著Sniper不放的手。他還不夠殘忍,殘忍到能讓自己的面容成為對方瞳眸中最後一個倒映。
「就跟我的愛一樣:沉重、不具形體……」他沒看著對方墜落,而是讓法則自然運行。Spy在自言自語過後,燃起支菸,緩緩地吞雲吐霧。
隔著煙圈思考,就連腦袋都像罩了層薄霧。希望我們已經贏了才好。西裝筆挺的男人只打算盡快換掉這套破了洞的西裝。
當星火燃盡,他捻熄菸蒂向著窗外扔去。喃喃低語著自己不斷想給予對方的答案:
「但確實存在。」
他無法知悉菸蒂最終將落在何方,只有一件事他瞭然於心:鐵定會墜下。
直到落在應許之地。